夜晚的朝天门码头，灯火通明，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景象。
平常的时候，晚上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照明，也很少有什么装卸作业。
今天白天，供电公司特意过来，临时拉线，安装了十来个大功率灯泡照明，以方便作业。
供电公司这么积极，是因为他们也从赵立冬这里得到了20吨汽油指标。
对于供电公司这样的机构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码头已经被特务大队封锁，来看热闹的人，也早就被赶走。
特务大队的名号，在渝城的百姓中凶名远扬，百姓们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上前凑热闹？
码头上的车辆，已经排成了两排，延伸出去很远，至少几十辆货车。
货车中间，夹杂着一些小轿车。
有轿车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这个时候有汽油，还能让轿车开动的，更是富贵人中的佼佼者。
这些人，自然是来拉汽油的。
尽管已经通知晚上八点才开始卸货，但是不到七点，很多车辆就来了。
幸亏代学农有思想准备，叫特务大队提前封锁码头，维持秩序，让来人排队，才没有出乱子。
担心出现问题，代学农、郑杰，汤正三巨头亲自出场，前来维护秩序。
三位局长出面，下面各处的处长，自然也不好缺席，也陆续都来了。
赵立冬那边，倒是很自在，正在跟李玉林说说笑笑。
“杰克，你的场面可是够威风啊。来的都是渝城最有权势的机构，面子够大的啊、”
“这不是给我面子，是给汽油面子。如果没有汽油，你以为这些人还有谁会来搭理我这个小小的海军少校？”
这个龟儿子，才刚刚一年时间，就从少尉升到少校。到了他嘴里，竟然成了小小的少校？
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好不好啊？
“杰克心里没有哥哥，能弄来汽油，也不告诉我一声，哪怕给我几吨也好啊。人们都说我跟你关系最好，叫我给弄点儿汽油，可是你一吨也不给我。我都没脸见人。”
“李兄，你别不识好歹。不给你汽油，我是在帮你。”
“照你这么说，你还有理啦？”
“当然有理。到处都缺汽油，有本事的人多了。我给了你，你给谁？不给就得罪了人，给了还嫌少，还跟你要，你能供得起么？”
“再说了，这是高价汽油。将来若是有人来查，我是不怕的。但是你能承担得起么？”
“便是你想赚钱，囤在手里，但是你囤得住么？那些神仙找你买，你敢不给么？”
“你看看今天来的人，哪个不是能镇得住的？我给谁不给谁，那也是有讲究的。你以为谁找我，我都给啊？这里面水深着呢。”
“你也不缺这几个钱，也别想着拿这个送人情。这趟浑水，你还是别趟为好。”
李玉林恍然大悟。
是啊，这个钱不好挣。
几位局座都在场，便是我得到了汽油，他们叫我转给他们，我还敢不给么？
我欠了杰克人情，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弄不好还得罪人，我图个什么？
这趟浑水，确实不是我能趟得起的。
江面上灯光亮起，汽笛声传来，两艘轮船缓缓靠近。
傍晚的时候，船就已经到了，在下游处停着，等待空出泊位靠港。
“来啦，来啦。”
码头上骚动起来，司机们纷纷下车，焦急地等待着。
几束灯光射来，一辆轿车驶过来，在代学农等人面前停住。
一个30来岁的女子下车，跟代学农说了几句话，代学农和郑杰、汤正就叫来特务大队长说了几句。
大队长叫上一帮人，就开始驱赶前面的车辆。
“靠边儿，靠边儿，把地方让出来。”
“凭什么让，我们先来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侍从室的。”
“我说爷啊，我知道你们是侍从室的，可是你看看那是谁啊？人家要头一个拉货。你们就等他们拉走再说吧。你们是第二个，不过多等一会儿。”
“谁比我们侍从室还大？不想混了，我过去看看。”
“好好好，您快点儿过去，也省得我为难。”
那人过去，很快回来。
“快点儿闪开，你管谁呢，叫你们闪开就闪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车辆纷纷启动，向两边闪开。
那人回过头来，走到特务大队长身边。
“刘秘书来了，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让我丢脸？”
“哪个刘秘书？我不认识啊。局座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夫人的秘书。”
原来是夫人的秘书来了，怪不得你这么痛快。
船渐渐靠岸，罗平山、吕志华、杨小梅立刻指挥装卸工人，摆好了阵势，准备卸货。
特务大队打起了精神，特意调来的几个交警，开始指挥车辆停放，等着装车。
桥搭了起来，柳德米拉、何俊明、徐丰泽、时恒几个人下来，赵立冬迎了上去。
“杰克，这么大场面干什么？”
柳德米拉问道。
“都等着抢汽油呢。”
“抢汽油？什么意思？”
“也不是抢，是买。汽油都卖出去了，这是清单和价钱，马上卸货，他们拉走。”
“玛格丽特，你掌握清单，只能按照这个顺序和数量发放。罗经理，杨经理，你们两个组织卸船和装车。”
“徐队长，时队长，张悦心，你们三个收钱。数量我已经算好了，按照单子上的数量收钱就行。注意，都是美元、英镑、或者本票。张会计明白。”
“别动队先不要下船，等人都走了之后，再悄悄下船。”
“杰克，我很累了。你来掌握清单吧。”
“玛格丽特，他们都认识我，都想多弄点儿汽油。有的人我不好意思拒绝，所以……。”
“所以你让我来得罪人？”
“你是外国人，不用怕得罪他们。”
“你也是外国人。好吧，我来吧。”
“玛格丽特，你真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最能干，最……。”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老娘要忙正事呢。”
赵立冬只好走了。
到了中国刚刚一年，别的没学会，这口头语倒是都会了。
汽油都是桶装的，也没有什么机械，就从船舱里面往外面滚。
好在人多，都是装卸工人，干起来速度也不慢。
没多久，夫人那一份儿就都装上车。
价钱都是事情说好的，当场给钱结账，给钱倒也痛快。交了钱走人，轮到下一家。
秩序还是很不错的，赵立冬见走上了正规，就走到了代学农这里。
“杰克，辛苦啦。”
代学农笑呵呵道。
“唉，没办法。大伙儿都着急，只好晚上卸货。代先生不要着急，夫人那份儿已经拉走，现在是侍从室。他们完了之后，就是你的，排在第三份。”
“谢谢杰克，好饭不怕晚，只要有货，你把我排在最后也行啊。”
虚伪。
就你这小心眼儿，真的把你排在最后，你心里又要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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