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玩暄说的小花园是住院部的内院，离ICU病房很近。
季元自前几天醒过一次之后状况渐渐稳定了下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趁着这段时间小舅舅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动不了手，季玩暄和季柏岑兄弟俩天天来他床边报复性地讨嫌，仿佛要在季元恢复健康有力气暴打他们之前把这辈子的大死都作完似的。
所以季玩暄其实一直挺忙的，沈放自己也有很多工作，两人虽同在一间医院，见面的机会却总是很少。
就这样有时间地点的“约会”，好像还是这个月的头一遭。
不过沈放走到大门边的时候，却并没有在小花园里看见季玩暄的影子。
他看了一眼手表——离正式上班还有十八分钟。
走到门诊需要七分钟，他们还有十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偷情……谈情说爱。
“叭。”
身侧的走廊上，一只纸飞机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赴死般撞在墙上，直直掉到了地上。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清晨朦胧时的那股松软劲蔓延到全身，每一脚都像踩进棉花里一样。
沈放走过去捡起纸飞机，心中暗笑自己还像十几岁那样不禁逗。
飞机的翅膀上有两行很漂亮的仿宋字。
正午杨柳蝉吱吱
想为医生写首诗
沈放转过头，感应般对上季玩暄趴在窗边懒洋洋的微笑。
晨光镀在他周身，明明逆着光，他的眼睛却像亮晶晶。
“诗呢？”
沈放像在万圣节讨要糖果的小鬼，一点也不符合自己高岭之花的人设。
季玩暄歪着脖子趴在手臂上：“在我肚子里，要我现在大声朗诵吗？”
沈放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季玩暄已经背着一只手站直，煞有介事地开了口。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但遇到你之后，却开始信奉理想主义。”
季玩暄忽然停顿，挤了挤眼睛。
沈放会意地靠在窗边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季玩暄满意地笑了起来：“是你。”
医生捏了捏患者软软的耳垂，赞赏道：“嗯，写得不错。”
季玩暄跟被喂了勺蜜糖似的，扒着窗台用脚尖蹭了蹭墙角。
跟说悄悄话似的。
“是不是有条规定，医生要注意不能和患者发生不正当关系什么的来着……”
沈放就是个移动百科：“你指医生对患者的反移情对医患关系的影响？”
好复杂一段话。季玩暄消化了一下，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眼见着季玩暄又要提到“偷情”之类的禁忌话题，沈放开口打断了他的兴致：“那是心理医生的原则，我是心内，没有关系。”
但他永远打断不了季玩暄的胡言乱语。
病患兴致勃勃：“差一个字而已，我去门诊挂个号，我们还是可以违规。”
什么人啊。
不过他也就是嘴上过过干瘾，公共医疗资源那么宝贵，季玩暄还不至于为了搞对象瞎胡闹。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吧，假如沈医生在耳鼻喉科，他还能借着自己的过敏性鼻炎去光明正大蹭一蹭男朋友的看诊，偏偏沈放在心内……
唉，他咋这么健康！
“你住院的时候扫瞄过心电图，但是你当时正晕着，所以不知道。”
沈放忽然开口，说的却是几千里外的话题——但他从来不说废话。
季玩暄抬头看他，眼睛眨也不眨。
沈医生垂下薄薄的眼睑，轻轻点了点这位病人软绵绵的脸颊，淡淡开口：“你出院之前还会再扫一次CT，我调过排班了。”
我来给你扫心电图，八个字的内容他却要辗转说这么多句话。
季玩暄笑得咧开两排整齐洁白的齿列：“那我心跳岂不是必定紊乱？出不了院沈医生负责吗？”
沈放点了点头：“嗯，负责的。”
我带你回家，长期医嘱，永远爱我。
这面墙突然变得好多余，季玩暄“啧”了一声，站在窗边张开手臂撒娇：“护士姐姐不让我剧烈活动，但我现在好想跑着去抱你。”
暗示不能更明显了。
这条走廊总是鲜有人至，但有人至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沈放走出大门，在小花园里接住了执意与他发生不正当关系的患者。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
“再过两天。”
季玩暄从他怀里钻出来，手闲地取下沈放挂在颈上的听诊器戴到耳边，隔着白大褂将仪器贴到了医生的左胸。
他煞有介事道：“嗯……我听见了你内心的声音。”
明明该去上班了，沈放却被这位不听话的患者吸引，驻足问道：“听到了什么？”
季玩暄抬起桃花眼看他，眼尾上扬成狡黠的弧度：“他说面前这位大帅哥真是不得了，自己捡了好大的便宜。”
多大的一张脸呀。
不过是实话没错罢了。
季玩暄摘下听诊器微微弓身，在清晨的阳光下靠近沈放的胸口，换成用自己的耳朵去仔细倾听对方的心跳。
“我捡了好大的便宜啊。”
他轻声感叹，换来温柔依偎。沈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手机闹钟就响了起来。
该去上班了。
沈放：“……”
季玩暄忍着笑把听诊器还给他，很贤惠地摆了摆手：“算我预约好了哦，先去看别人的心电图吧。”
工作要紧，沈放又蹭了蹭他的鼻尖，终于转身离开。
季玩暄目送着医生十步一回头地消失在拐角，一回头，看见了楼上趴在窗边看得起劲的季柏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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