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孤白清楚地看到红色的虫子钻进了他的心口。
依云上城收了瓶子,那心口的溃烂处慢慢愈合,然后变得如常人一般。
依云上城无声地朝着牡孤白走过去。
牡孤白呆呆地看着他靠近,呆呆地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身旁,替她拔出体内的长剑。
她几乎感觉不到痛,就算是有血流出,她都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血在流。
“嫌弃么?”依云上城抬起手,慢慢地抚上牡孤白的惨白的脸颊。
牡孤白被他那冰冷的温度惊得回神、颤抖。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总会说他有温度,其实他就是没有温度,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已经是行走的僵尸,一具僵尸,怎么会有温度?
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有温度?
他的躯体,他的血,都是黑色红色的虫子。
他是人吗?
绝对不是。
不知怎么的,牡孤白感觉自己很伤心很难过,她看着依云上城,忍不住地无声哭泣。
为什么他会这样,曾经以为自己上辈子被抛弃,被践踏,被侮辱,被灭门,是最惨的一个。
可是,与面前的这个男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行走于世间,不是人,不是鬼,就这样孤独地走着,走着,寻找着他所爱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令他如此执着,到底是什么撑着他变成今日这个模样?
依云上城,我希望你死,也不要这样活着。
可是,我又不希望你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还有资格陪在你身边吗?
嫌弃,你说嫌弃你?我有资格嫌弃吗?
他说,不会死,会痛。
他承受过多少痛?别人受过的伤有伤痕,可是他受过的伤,却没有伤痕,因为一次次被覆盖,一次次伤了又被愈合。
依云上城……
牡孤白看着他,眼泪迷蒙了眼睛,到最后,她哭着倒在他的怀中。
依云上城安静地抱着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另外一手却始终运力给她疗伤。
赫舍天裕政权终于覆灭,赫舍长宁恢复皇太子身份,继而登上清丽皇朝皇位,改国号为“大宽”,随即大赦天下。
赫舍长宁想着要感谢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可是无论什么角落,都没有找到他们。
而且,什么人都没有见过他们。
有人说,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紫黑色长袍、戴着一个犹如孩童般手腕大小的耳环的男人,和一个手腕戴着银色手镯的女人经过集市,朝着大漠那边走。
又有人说,在江南,看到大约也是此类打扮的男女进了一家胭脂铺,结果,不到片刻,两个人被店家追着跑出来,那男人还喊,“孤白,快跑!”
还有很多很多……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山涧里一处宅院炊烟袅袅,男人万般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两只虫子在打架。
他的容颜双鬓依旧如当年,年轻而俊逸、引人眼球。
牡孤白走出宅子,看着正在那看斗虫的男人,蹙紧柳眉。
她走过去。
依云上城抬头看她,瞬间一笑,还朝着牡孤白摆手,“娘子,速来,瞧瞧谁胜谁负?”
牡孤白走过去,直接一脚踩在那两只虫子上面,再一伸手,直接揪住依云上城的耳朵,喝道,“用膳。”
“啊——轻点,轻点!娘子!”依云上城轻喊,其实一点都不感觉痛,但他万分乐意配合,然后跟着牡孤白进屋里。
他回头,两只被牡孤白踩扁的虫子重新从沙土中爬起来,然后又开始争斗。
依云上城轻声一笑,回头看牡孤白那脸。
牡孤白嘴角也带着一丝丝笑容,但见他看过来的眼神,瞬间收敛了那笑意。
等到用膳完毕之后,牡孤白起身收拾碗筷,依云上城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收拾了,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他说过,想着带她走遍这大江南北,走遍天涯海角,他的时间不多,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里非常安静,没有人打扰他们,所以,他们在这里住了约摸一个月。
牡孤白抬眸看他,轻轻笑了。
“好。”牡孤白不再收拾碗筷。
“天黑了,有河流,有星星,要不,我们去看看?”依云上城一直拉着她的手,眼睛也一直盯着她。
“嗯。”她点头。
两个人坐在那溪水边的石头上,脱去鞋袜,将脚泡在水里。
虽然说春天还有一些寒气,但,这里的河流也不知道从哪里的温泉口流出来,竟然暖暖的。
牡孤白轻轻地偎依在依云上城的身旁,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河流。
依云上城也没有说话,他原本就不是会说话的人,只想着安静地有牡孤白陪。
但,牡孤白心中却有事。
她始终记得以前他说过的话。
夜色渐渐深沉,星星也不停闪耀。
“依云上城。”牡孤白轻声喊。
“嗯?”他的声音磁性而带着几分沙哑,但这会儿听又像久酿的好酒,能甜入人心。
牡孤白脸上微红,她微咬红唇,慢慢地伸手爬上他的胸膛,依云上城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你……想不想……”牡孤白面红耳赤,对于这样的情形,理应由男人主动才是,可是依云上城对这方面似是不感兴趣,乃至于他即使和她走过那么多那么远的地方,距离杀赫舍天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也不过和她搂搂抱抱,却始终没有做正事。
“想什么?”依云上城看着她,但当看她脸红如喝醉酒一般,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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